登上依纳斯山寻找华玲洪水祸首

叶思妤及慕克里兹(Mukhriz Hazim)2023年1月9日

随着东北季风袭击马来西亚,甘榜依布维和吉打华玲附近村庄的居民遭遇了多场水灾。

2022年7月以来,这些村庄已经淹过好几次。

村民坚信水灾反复的肇因,跟隔壁依纳斯山上的榴莲种植计划有关。

第一场大水灾的一个月后,《当今大马》与灾民花了8小时,一同爬到依纳斯山山顶上,察看山坡清地后的泥石流。

这是我们见到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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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榜依布维(Kampung Iboi)位于海拔75米高的土地上,在依纳斯山森林保留地旁边,古邦河(Sungai Kupang)的下游。

Slopes slump
依纳斯山海拔1181米高,榴莲种植计划就在海拔700米高之处。

我们从村子出发,只有部分路段可乘摩多抵达。
记者坐在摩多后座,抵达海拔280米处时,发现那里有一片橡胶园,木头和树枝冲到下游,堵塞了古邦河。
到了海拔330米后,剩下的路程就必须靠步行了。

这时候,我们发现了大象的脚印,意味着这片森林保留地是濒危物种的栖息地。
沿路上也可见到大象的粪便。马来西亚半岛的野生大象不到1100头。
这是海拔330到700米左右的路况。
致命水灾发生一个月后,山坡光秃秃一片,到处布满了巨石。
那里还有斜坡坍塌、落石和泥石流的迹象。
村民们说,这一带曾有一条湍急的小溪,但为了灌溉山上的单一作物,小溪被人改道,以引水上山。

透过以下这支影片,村民阿兹哈(Azhar Md Isa)向我们展示了小溪如何被改道。这是建在山坡下方的小池塘之一,在水灾中幸存了下来。

但池塘周围的树木因为洪水而连根拔起,山体滑坡和土地坍塌等破坏迹象随处可见。

Terraces
村民们说,为了让重型机械移到山上,种植者在山一侧开辟梯田,梯田由木头支撑。
部分梯田在洪水中坍塌,大量泥土和残骸冲往下游。
爬到山上举步艰难,但村民们习以为常。

他们在山坡上建了集水塘,数十年来从那里取水。
水灾之后,部分人将洪水泛滥的肇因推搪给这些池塘。

但另一村民诺马斯兰(Mohamad Nor Maslan Aziz)却指出,他们建造的池塘完好无损。反之,村民们把水灾归咎于榴莲种植者建造的集水塘。
当地溪流的水,大多被引到山上的大型集水塘。

村民们相信这些大型集水塘坍塌,才是水灾肇因。

根据村民,山顶有三座大水塘。它们比奥运会标准游泳池还要大。

村民认为,这些大水塘在豪雨中塌陷,使得下游淹水。

村民在视频中指出大水塘的位置。

实际上,当局证实其中一个水塘确实坍塌了。但马来亚大学气象学教授阿兹占(Azizan Abu Samah)认为,这不太可能是洪水肇因。

阿兹占说,该池塘的水量不足以造成那么大的破坏。

他续说,像在士毛月和柏都那样的大水坝,如果泄洪就会导致上游涌出大量水源,使得下游洪水泛滥,但较小的灌溉水塘则不太可能发生这种情况。

根据阿兹占,7月4日的上游水源可能是自然水源,但并不表示这场悲剧不是人为的。

依纳斯山的灌溉水塘到底有多大?
村民阿兹哈协助我们测量其中一座水塘的大小。根据他的估计,这个水塘约有800万公升的水。士毛月水坝则有590亿7100万公升的水。

画面来源: 希山哈欣

洪水并非一天造成

华玲洪水的地质调查报告指出,山顶不寻常的高降雨量,是酿成这场灾害的部分原因。

但马大气象学专家阿兹占却怀疑这个说法。他说,Nullschool和NASA这两个全球降水网络的数据没有显示不寻常的降雨量,该地区在3小时内降雨量不到3毫米。。

本视频由马大地球与海洋科学研究所讲师法兹尔(Fadzil Mohd Nor)协助制作。

洪水发生在古邦(Kupang)一带,当地降雨量比2021年12月17日文冬洪水的降雨量少了20倍。

阿兹占认为,华玲洪水的起因不是降雨量大增,也不是灌溉水塘被冲垮,而是过去几年大规模砍伐森林后,斜坡管理不善所造成。

= 10 公顷

根据地质研究报告,森林保留地 第8区占地3111公顷。
2010年到2019年之间,共有1474公顷土地遭到清除
这些森林地清除后原本要用来改种橡胶树,但最后只有400公顷土地种植了橡胶树,另有53公顷种了 榴莲 ,剩下1021公顷还是一片 光秃

在高风险地段清地

实际上,环境局不曾批准这项大型猫山王榴莲种植计划。

2013年,当局批准的是清除部分森林地,改种克隆橡胶木(Timber Latex Clone,TLC)。

但环境部建议,不要清除第8区内若个高风险区域,包括坡度超过25度的斜坡。

GIF of forest clearing

即便如此,2017年到2020年的卫星图像显示,许多高风险地区已经清除。

环境局接获当地居民投诉发生小水灾后,发现了这个榴莲种植计划,然后发出停工令。

自从2020年以来,有关地区就再也没有伐林或种植活动。

讽刺的是,榴莲种植专家想不明白为何有人在这种斜坡、在这种条件下种榴莲。

记者徒步登山过程中,在海拔700米至850米之处发现榴莲树苗。

Durian Sapling

农业部榴莲种植顾问林振琪(Lim Chin Khee)接受《当今大马》采访时指出,这么高的地区不适合种植榴莲。

他说,榴莲树在海拔800米以上无法开花结果,而在海拔600米以上的地方,榴莲果肉也会显得过于苍白。

所以,州政府为什么选择在这座山上种榴莲?

2018年,时任吉打大臣阿末巴沙(Ahmad Bashah Md Hanipah)曾声称,批准这项种植计划乃是当时的最佳选项,而且这些土地早在几任前朝政府执政期间,大规模清除森林。

伊党籍的阿末巴沙是在2016年,从慕克里兹手上接管州政府,任期从2016年2月4日到2018年5月10日为止。依纳斯山第8区一开始是在2012年开始清地,作为扶贫橡胶种植计划“和谐种植园(Ladang Sejahtera)”的一部分。当时的大臣是伊党的阿兹占(Azizan Abdul Razak)。

但慕克里兹2013年5月接任吉打大臣后,许多土地依然光秃秃。他曾下令修建梯田,管理光秃的山坡,但管理却出现了问题,一直到阿末巴沙接掌吉打政权。

延伸阅读: 华玲洪水涛涛,榴莲园是祸首?

永远存在的致命危机

Photo of clean up in aftermath of July 4 flood
无论是榴莲还是橡胶,追根究底,是斜坡上大规模清林管理不当,最终导致洪水在7月4日爆发,夺去多条人命。
华玲洪水造成了2800万令吉的损失和4人死亡,但一切尚未结束。

这是甘榜依布维9月水灾的一支影片。

7月起,当地居民遭遇至少11场严重水灾。9月6日的水灾。画面来源: twitter/jnmalaysia

洪水不断令居民疲惫不堪,身心受创。

我真的希望当局尽快做些什么,协助村民。
甘榜依布维村长,2022年12月1日又一轮水灾后。
诺莫哈末(Nor Mohamed Che Hussain)
Drone image of slope
其实,在7月4日的洪灾地质报告中,专家认为高风险灾区已不宜居住,村民需立即撤离。
气象专家阿兹占说,稳固斜坡最好的方式就是森林,但在大规模清地后,大自然需要数十年的时间才能恢复。
在那之前,甘榜依布维及附近居民的致命危机会一直存在。
斜坡就在那里,植被已经清除,意即斜坡不稳固。土崩风险已然存在。

当下大雨时,甘榜依布维居民可能会受到影响。

而他们也已经历了这些。
马大地球与海洋科学研究所教授
阿兹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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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团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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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今大马》新闻实验室为你带来这篇报道。2023年1月9日刊登 。本篇报道获得普利兹中心( Pulitzer Centre)透过“热带雨林新闻基金会”(Rainforest Journalism Fund)的支持。

企划协调人
艾迪拉(Aidila Razak)
资料研究与作者
叶思妤、慕克里兹(Mukhriz Hazim)及艾迪拉
编程及设计
黄俊南与哈兹曼(Hazman Hazwan)
摄影与影像
慕克里兹及叶思妤
影片制作
覃心皓及彭愉雯
特别鸣谢
刘耀华、甘榜依布维村民(卡玛·塔哈克、阿兹哈 、希山哈欣、 诺马斯兰、 诺阿兹安)、Kinitv实习生 (艾莎、许家璇及曾靖诗)
翻译
叶蓬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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